詼諧 (極短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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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接到一通他哥哥打來的電話，邀請我去參加他的喪禮。其實在這通電話之前我並不知道他過世了，但也沒有非常震驚。也許是因為我並沒有很在意。

他是我很久以前的朋友，也是短暫的前男友；我們認識超過十年了，一開始是同學、接著朋友、中間交往了兩三個月，很快的又恢復成朋友；彼此在那之後也都有過其他對象，不過比較起來，他其實是一個非常體貼會照顧人的男生。一直以來他認真表示過好幾次，希望我們能繼續下去，說著想娶我、想給我幸福、想永遠在一起之類的......但事實是，我清楚自己喜歡一個人的生活勝過跟他兩個人的生活，所以從來也沒有考慮過。我開始試著回想最後一次跟他聯絡是什麼時候，說了什麼，是通了電話、見了面還是MSN，卻怎樣也想不起來；可能是三個月前、也可能是六個月或一年前。想不起來。

喪禮上，禮儀人員帶我到他哥哥旁邊坐下，旁邊是他的父母、祖父母還有其他家族成員。儀式過程就像所有其他典禮一樣，要求人們坐在座位上聽別人的故事；不得不說在過程中我有點放空，所以當他哥哥站起身邀請我與親友一起到下葬的墓園時，我很自然就答應了。

冬天的傍晚，來到墓園天幾乎全黑了，我一路讓他穿著黑衣的父親領著，連棺木的顏色都看不清楚。工人們把他放進預先挖好的坑，然後家屬們紛紛彎下腰，往坑裡扔進一朵朵白色的玫瑰。他哥哥把手越過面無表情的母親，也分給我一隻玫瑰。我往下望那六呎深的洞，已經什麼都看不清楚了，就在彎下腰的那瞬間，背後被推了一把。碰。我感覺自己摔在厚實的棺木上，發出好沉的一聲。然後泥土開始像洪水一樣從頭上落下。

我什麼也看不見，只知道土像崩塌了似的不停倒進坑裡，很快的把我半埋起來，壓得呼吸也開始困難；我滿頭滿身泥土用手在坑壁亂抓，掙扎著想站起來，下方突然傳來一個聲音。在一片混亂中，我很清楚的聽見他溫柔的聲音說了：「別走。」

我突然明白，原來這是他哥哥讓我可以永遠跟他在一起的方法。為了這個願望，連付出他自己的生命也無所謂。四周已經陷入一片黑暗，泥土的重量把我緊緊壓在棺木上，而上面壓力還在慢慢增加；我叫不出聲也不能呼吸，但大概不用過多久也用不到空氣了。我感覺到我的手掌貼著棺蓋，不知怎麼的好像有人的體溫一樣，吸進口鼻的泥土有種濕濕的味道，像在海洋裡被誰輕輕環抱著。我不再掙扎，閉著眼睛想，反正都最後了，讓別人開心一點也無所謂的吧。